人生行不行

．赤西　仁

鎂光燈下的赤西一點表情都沒有，攝影師很無奈的喊了收工，因為透過鏡頭看見的模特兒很疲累，所有的光采都消失了。

赤西在跟龜梨賭氣。

他氣龜梨不讓他去接上田。

「小龍今天要出院，我們去接他吧。」

「不行你有雜誌拍攝。」

「可是沒有人去小龍。」

「那你工作，我去接。」

「不行，你去的話我也要去，現在中丸出差不在，小龍需要我。」

「既然這樣我也不去了，我找聖和淳去接他。」

「不工作又沒關係！」赤西覺得自己快被逼瘋了。

「你在說什麼話？工作這種事還可以讓你選嗎？」

他討厭和龜梨爭辯，因為他沒辦法反駁，龜梨說的沒錯，他沒得選……從小到大他幾乎都沒有選擇的權利……

父母親的離異，父母親的死亡，孤兒院的生活，這些都不是他可以選擇的，就連龜梨也不是他可以選擇的……那樣的情不自禁……

就像他們第一發生關係時一樣，那天他，毒癮發作了。

『絕對不可以去找小龍。』這是赤西腦海中第一，也是唯一的念頭。

因為他已經答應上田要戒毒了…

他也不可以回去孤兒院，線在的他肯定會嚇壞神父和修女的…

從床上滾了下來，赤西緊閉著雙眼，努力的思索著他到底可以去哪裡…到底誰可以幫助他，他大可以去找上田、中丸甚至是田口和田中任何一個人，他們一定會幫助自己的，但是他不想…他們對自己的付出已經夠多了…已經還不起了…

「仁，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幫忙喔。」腦海裡浮現了一個陌生的聲音。

那個人在初次見面的時候給了自己一個熱情的擁抱，上田嘲笑他說「怎麼從英國回來連打招呼都洋化啦！」

那個人在第二次見面的時候，對自己有禮貌的鞠躬又握手的，田中嘲笑他說「日本人也沒你這麼多禮的！」

有蟲在爬，從心臟爬出來，沿著血管，順著血液，一隻，一隻在體內騷動，啃咬著自己，四肢，五臟六腑，又癢又痛，赤西費力的舉起手，在床頭櫃上摸到了手機。

他平躺在地板上，盯著天花板，試圖讓自己放輕鬆，直到在手機的通訊錄裡找到了那個人的名字。

那個人在第三次見面的時候，拿走自己的手機迅速的輸入了號碼，笑著說有任何事都可以打給他。

螢幕上閃爍著那個人擅自輸入的名字，和也。

「喂？」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了，伴隨著電視機播報新聞的聲音。

「…」有人在說話，很多人….

「喂？赤西君嗎？」

「…」

「仁？你怎麼了嗎？」

「救…救我…」

後來，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。

醒來的時候，自己被緊緊擁在懷裡。

第一眼看到的是龜梨的鎖骨，紅紅的一塊，兩塊，三塊，白皙的皮膚上有好多痕跡，自己和龜梨都一絲不掛的，赤西知道他們發生關係了。

但是那通電話之後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…他就像是失意一樣什麼都記不得。

那件事誰都沒有提起。

只是龜梨常常到自己家來，親自下廚，兩個人在一起吃飯。

無聊的時候，龜梨會問起和上田過去的事，孤兒院的事。

忙著填詞作曲時，龜梨就一個人坐在客廳看電視，或是靜靜的看書。

毒癮發作的時候，赤西就和龜梨瘋狂的作愛。

赤西曾經抗拒過，他知道這樣的行為對龜梨來說是種傷害。

赤西曾經奪門而出，龜梨卻死命的抱著他的腰，不讓他出門。

赤西曾經把自己關在浴室裡，龜梨卻找出了連他都不知道放在哪裡的鑰匙。

赤西曾經拿著菜刀想要藉由疼痛轉移注意力，龜梨卻拿著另一把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說，如果不把刀放下他就要割下去了。

最後，赤西總會跪坐在地上，喊著「和也阿…痛…好痛…」

龜梨總會把他摟在懷裡，，輕輕拍他的背，親吻他，從額頭、眉間、鼻頭、嘴唇、下巴、喉結、鎖骨，最後脫去了他的衣服。

嘴裡一邊不斷的說著：「仁，沒關係的，不痛的，忍一下就會好了。」

赤西不知道，龜梨嘴裏的『不痛』，『忍一下就好』，是說給他聽的，還是龜梨說給自己聽的。

可是他知道，他已經戒毒了。

再也不痛了。

可是他也知道，這一切都是龜梨給他的。

是那個想要給他幸福的龜梨，想要替自己分擔不幸的龜梨。

可是更多時候，幸福的人是無法體會不幸的人的心情，幸福的人太幸福了……

過去，在他不幸的人生裡，上田和音樂是他的全部。

直到他遇見了龜梨，他有了舞台，他有了聽眾，他有了歌迷，他有了家，有了歸屬。

他的周圍全變了，信箱有了帳單，玄關有了鞋櫃，陽台有了未乾的衣服，廚房有了油煙，冰箱有了食物，浴室有了漱口杯，就連床舖上都有了另一個人的溫度……最重要的是，赤西仁有了龜梨和也。

這個男人給了他，幸福。

只是，為什麼呢……幸福太多……好像有點累。

和也，我明明就什麼都擁有了，在別人的眼裡我擁有眾人的愛。

可是和也阿…那些人都沒有想過，站在燈火通明的巨大舞臺中央，其實更寂寞…

和也阿……你給我這麼多的幸福，我卻感到累了，那分擔了我的不幸的你，是不是和我一樣感到疲倦……